华尔街正在撒播一个亮眼的印度故事。2023年第四季度，美国买卖所买卖基金商场购买印度股票的首要基金取得了创纪录的资金流入。1月22日，印度股市总市值一度达4.33兆美元，一跃成为全球第四大股市。摩根士丹利猜测，到2030年，印度股市将成为全球第三大股市。1月29日，印度财务部发布的月度经济陈述称，印度下一财年GDP增速或许到达7%，并有或许在未来几年超越这一速度。莫迪政府的最新愿景是，到2030年，印度GDP将增至7万亿美元。而印度现在GDP是3.7万亿美元。2月6日彭博社报导，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等华尔街巨子都认可，印度是未来10年的首要出资目的地。6月28日起，摩根大通将把印度归入摩根大通编制的新式商场政府债券指数（GBI-EM）。

虽然印度称今明两年经济增速将超越6%，但仍有一些数据反映出印度经济的另一面。一是失业率上升。印度2023年10月发布的最新官方陈述显现，乡村失业率为10.82%，城市失业率为8.44%，而2022-2023年印度失业率为3.2%。二是印度通胀高企。2023年末，印全体通胀率上升至10.05%，为2021年5月以来最高水平。三是印度2022年危险出资下降了38%，从338亿美元降至209亿美元，仅占全球危险出资总额的5.1%。据第三方商业服务渠道Tracxn资料显现，截止到2023年12月，印度商场范围内的创业公司2023年一共只拿到约70亿美元融资。

2015年和2018年，印度曾两次调整了GDP核算办法，尤其是2018年大选前的调整，使莫迪政府治下的经济数据呈现出更高添加。在新办法下，UPA政权（2005-2014年）的均匀GDP添加率为6.7%，而NDA-II政府（2014-2018年）的均匀记载添加率为7.3%。GDP添加优于上届政府，为莫迪赢得第二任期供给了有用助益。竞赛对手国大党首领兰迪普·辛格·苏尔杰瓦拉（Randeep Singh Surjewala）责备莫迪政府“对GDP数据采纳歹意和欺诈性的杂耍，以掩盖对印度经济形成的巨大冲击”。世界钱银基金组织（IMF）则对印度核算GDP数据办法表明置疑，称前史系列的某些改动以及按活动区分的GDP与按开销区分的GDP之间的差异使添加核算进程变得杂乱。

不管GDP怎样核算，制作业都是印度经济“体面”下绕不开的“里子”。这个“里子”的可持续开展力直接关系到印度的“体面”能支撑多久。

二、印度制作业可持续开展力终究怎么？

剖析印度制作业的可持续开展力，需求搞清楚三个问题。

问题之一：印度制作业真的有战略吗？

制作业，尤其是先进制作业是一项长时刻出资，东道国对制作业的战略定位至关重要。

印度并不缺少战略愿景。莫迪2014年就任伊始，就提出了“印度制作1.0”方案。2019年第二任期中又提出“印度制作2.0”方案，并推出“出产挂钩鼓舞方案”。开展出口导向型电子产品制作是其重要方针。恰逢曩昔十年中，全球电子制作生态体系蓬勃开展，而各国期望完成供应链多元化。不可否认，印度运用该方案成功招引了苹果、三星、惠普、戴尔和联想等电子产品企业在印度树立了装配线。可是，时刻曩昔了10年，莫迪将印度制作业占GDP份额进步至25%的方针迄今仍未完成，这一份额一直在14-17%之间徜徉。依据世界银行数据，印度制作业出口价值依然较小。

这不由让人产生疑问：愿景之外的印度制作业战略途径怎么？

究其本质，印度依然沿着我国从前的兴起路途行进，但其营商环境远远不如我国。2020年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排名中，印度位列第63位，而我国位列第31位。

一方面，印度经济方针的敞开程度依然不行。ICRIER与MeitY2023年发布陈述指出，印度假如巴望成为全球电子产品出产和出口中心，有必要首要完成全球化，然后才干完本钱地化，而印度政府方针偏好是支撑保护主义。关税是最显着的比如。印度蜂窝和电子协会（ICEA）曾发布陈述比较了包含印度、我国和越南在内的六个制作国的进口关税，印度关税最高，均匀为8.5%，而我国的均匀关税为3.7%，越南的关税均匀为0.7%。陈述指出，对进口零件征收高关税是印度手机制作的严峻本钱下风。2024年2月1日，印度将手机零部件的进口关税从15%下调至10%，但一些要害零部件被扫除在减税之外，减税估量不会对价格产生本质性影响。

另一方面，印度政府方针随意性较大，连续性不强。即使莫迪顺畅连任，制作业鼓舞方案可以连续，其奉行干涉主义的方针思路也会让出资者失掉热心。例如，2023年8月，政府忽然宣告约束笔记本电脑进口，以促进本地出产。该办法引发职业惊惧，终究被撤回。更让人难忘的是莫迪政府两度废弃钱银的方针行为。2016年11月8日，莫迪政府宣告废弃面额500和1000卢比的纸币。因为废钞窗口期太短，习气运用现金买卖的印度经济遭受了巨大而持续的影响。2023年5月19日，印度央行宣告从流转商场回收面额为2000卢比（约合人民币169.83元）的纸币，并当即中止发行该面额纸币。州政府层面也是如此。为习惯制作业大厂要求，2023年2月，印度卡纳塔克邦放宽了劳动法，答应12小时轮班作业。全印度联合工会中心和其他活动集体对此举办了反对活动，烧毁了拟议法案副本。这以后，政府放置了新规。

印度储藏银行前行长拉詹以为，印度经济方针存在严峻误判。世界现已向前跨进，印度其时这种“旧的、出口导向型的制作业添加形式”无疑现已过期。拉詹指出，印度需求的添加水平应来自制作业链上游，要害是出资于人力本钱，而在这一点上印度投错了方向。例如，政府为古吉拉特邦拟议的美光芯片拼装和测验设备拨出约1650亿卢比（约合19.7亿美元）支撑，超越印度整个高等教育预算的三分之一。

问题之二：印度电子制作业作用终究怎么？

依据印度政府数据，2023-24财年，印度电子产品出口激增了22.24%，在九个月内超越200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少量几家公司贡献了大部分出口额。2023年4-12月，手机出口总额为105亿美元，占电子产品出口总额52%，仅iPhone就占电子产品出口总额35%，占全体移动出口70%。2023年12月，iPhone出口额更是超越70亿美元。摩根大通估量，2025年，苹果或许会在印度出产25%的iPhone，而2022年这一份额仅为5%。

在印度制作iPhone，对苹果具重要意义。除了供应链多元化以及本钱原因外，还有别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印度的商场潜力。华为正在不断蚕食其在华商场份额，在印度制作iPhone可唤醒印度用户的购买力，补偿我国商场的下降。商场剖析组织IDC数据显现，印度高端智能手机商场占总商场份额从2019年的0.8%大幅攀升至2023年上半年的6.1%。IDC以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苹果在印度制作。

在印度制作iPhone，对印度来说也是一个重要事情。印度期望苹果可以向全球企业宣告“激烈的信号”。

图注：印度出口总额（单位：10亿美元）

来历：世界银行

那么，苹果和富士康形式是否具有可仿制性？其可持续才干怎么？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迄今印度工厂并未参加iPhone超高端Pro机型的出产。

从微观层面看，印度制作的隐性本钱较高，资料本钱、良率、劳动法、工会、乃至当地文明都会影响企业运转功率。印度除了劳动力，“其他都很贵重”。每开一座新工厂，都是一次新的应战。例如，印度一些宗教风俗要求素食，而长时刻素食会使工人膂力难以习惯制作业高强度作业；印度人的规范茶歇；因“血月”月食请假。这种状况下，制作大厂近乎严酷的功率形式能否在印度仿制并持续持久运转仍需调查。

问题之三：印度凭什么赢得半导体比赛？

印度电子制作业仍是以手机制作为代表的劳动密集型电子职业。而芯片制作是一个资金密集型、常识密集型、人才密集型的工业，技能要求和规划水平很高，触及巨大生态体系和纷繁杂乱的常识体系。二者难度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印度近年大力兴修根底设备，但仍面对许多应战。仅从出产线制作来说，手机制作仅需制作一般工厂，雇佣半娴熟劳动力即可，而半导体工厂制作需求极端专业的承包商。例如，要害流体设备焊接需求专用办法，焊工假如不了解高纯和超高纯体系，或许影响焊接的完整性。印度在芯片制作范畴面对的应战与手机制作远非一个量级。

首要是资金。依据职业估量，芯片制作厂本钱在20亿到数百亿美元之间，出资随精度进步而递加，到达14nm节点以下更是指数级添加。这些出资都有必要回收本钱。巨额资金投入即使关于塔塔（Tata）、信实（Reliance）等印度最大的私营实体公司也很难承受。为招引私营本钱，印度许诺投入100亿美元，为企业供给50-70%资金补助。这关于印度财务而言，是不小的担负。全国投票前的终究预算往往是现任政府向选民提出许诺和项目的最终时机。为赢得竞选，莫迪政府2024年财务预算草案将财务赤字方针定为国内出产总值的5.1%，远甚于IMF主张的3%。添加本钱开销将依赖于进步税收和减少一些补助。而这将进一步削弱印度招引力。

其次是技能。政府将具有制作级技能（MGT）作为补助的要害限制条件，向印度政府提交的树立晶圆代工厂的请求有必要包含技能协作同伴。全球很少有MGT公司，如英特尔、三星电子、美光、意法半导体、台积电、高塔半导体和力积电（PSMC），而这几家企业鲜有爱好向缺少满意才干的实体进行多年的技能转让。富士康与韦丹塔合资企业未能取得技能协作同伴，请求被放置，从而合资失利。

第三是人才。印度具有200多家芯片规划和嵌入式软件公司，但现在技能工人较少。数据显现，现在印度正式技能工人仅占劳动力总数3%，远低于我国的24%。苹果为满意运营需求，将很多我国技能工人派往印度工厂。美半导体价值链经济咨询公司Fab Economics首席执行官Danish Faruqui称，“许多半导体集成器材制作商（IDM）/代工厂/ATP/OSAT（外包半导体拼装和测验）参加者都供给了一起的反应，以为印度制作和封装人才缺少是阻止出资的原因之一。

第四是方针。政府的前期鼓舞仅仅是一个方面，芯片制作业的长时刻运营还要依托税收、交易等方针。而这些方面，印度存在结构性缺点，包含昂扬的进口关税、不参加信息技能协议延期（ITA-2），对任何多边交易协议缺少参加志愿等，均不利于招引长时刻出资。

第五是本乡办理运营水平。芯片制作是现在最杂乱精细的制作职业，规范极高。仿制药制作现在是印度国内制作规范较高的范畴。印度公司屡次因药品出产单元的清洁度和药物成分中的杂质遭到美食物和药物办理局正告或罚款。芯片制作公司需求更严厉的制作规范，避免以ppm为单位的杂质。

在争夺MGT技能同伴的竞赛中，印度的对手不只有开展我国家，还有发达国家。一些开展我国家已具有生态体系，在招引大型项目方面占有先机。例如，英特尔已挑选马来西亚制作其最大的3D芯片封装工厂。而一些发达国家本身具有世界领先的半导体制作实力，招引出资愈加简单。例如，2月24日，台积电在日本的熊本工厂运转，估量年末即可开端出货。

前史上，印度开展芯片制作从前有过失利阅历，产生了长时刻负面影响。上世纪80年代，印度政府曾企图创立自己的半导体制作国家冠军，1984年景立了一家100%国有的企业集成设备制作商SCL，并出资4000-7000万美元，这在其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SCL从美国工业自动化公司罗克韦尔和日本日立公司收买了工艺技能，从印度理工学院等顶尖技能大学招募人才。1980年代后期，该公司从5微米工艺技能敏捷开展到0.8微米工艺。1989年，SCL产生一场毁灭性的火灾。半导体火灾并不稀有，火灾是该职业运营丢失的最常见原因之一。但SCL就此一蹶不振，2005年重组更名为“半导体实验室”，现在大部分收入来自政府合同，其产品在国内外均没有商场竞赛力。

从现在作用看，印度先进半导体鼓舞方针的施行功率堪忧。一方面，对招引芯片出资的带动作用有限。2023年6月，莫迪对美进行国事访问一个月后，半导体巨子美光宣告了在印度的出资方案，在印度树立ATMP（拼装、测验、符号和包装）出产线，项目总出资共27.5亿美元的拼装和测验设备，政府补助占70%，美光公司仅承当8.25亿美元。到现在为止，跟进者寥寥。据印度政府称，还收到了两个提案，以色列Tower Semiconductors提交的80亿美元提案和塔塔集团提交的另一个提案。AMD许诺出资4亿美元在班加罗尔树立其最大的规划中心。

另一方面，对经济贡献度遭受质疑。即使以上企业在印出资意向悉数执行，也仅在20亿美元左右，而印度政府却需配套投入巨额资金。印度政府本身出资功率不高。例如，美光项目估量处理5,000人工作，且为高技能劳动力。这意味着每发明一个作业岗位需中心和州政府一起付出3.2亿卢比。而印度社会的危险之一，也是印度政府其时迫切需求处理的恰恰是大规划年青一般劳动力工作问题。

图注：2020年各国在归纳汉密尔顿工业指数中的体现

来历：ITIF

三、印度制作业的政治盈利能持续多久？

2022年5月，拜登与莫迪宣告推出“美印要害和新式技能建议”，半导体供应链是其间一项重要内容。依据协议，美国将帮忙印度树立半导体规划和制作生态体系、培育技能型劳动力并鼓舞两国企业树立合资企业。2023年6月，莫迪对美进行国事访问。一个月后，美光与印度签署出资协议。印媒称美光协议是拜登政府地缘政治平衡战略的一部分。时刻进入2024年，美印协作的政治根底和环境或将产生改动。

一方面，美将举办大选。从其时民调看，现任总统乔·拜登支撑率低于唐纳德·特朗普。特朗普与拜登政治立场存在严峻差异，若其重掌白宫，美外交方针将产生较大改动。“美国优先”和“单边主义”的方针思路或将再次回归。特朗普执政时曾责备印度对美产品征收关税过高，并要挟对印加征关税，2019年乃至传出计划撤销印度普惠国待遇的音讯，对美军购或许是其间要害。擅于戏弄大国平衡术获利的印度对美军购金额能否到达特朗普要求？要多少才干不被视为“占便宜者”？此外，比较榜首任期，特朗普或将出台愈加影响的方针招引制作业回流，这与“印度制作”期望世界工业搬运的诉求之间存在利益冲突。

另一方面，印度也面对政治稳定问题。政治领导层的改动将直接影响方针和鼓舞办法，从而影响印度树立一个长时刻可持续和商业上可行的半导体生态体系的决计。2024年4-5月，印度将迎来下议院大选并选出下任总理。莫迪正寻求取得第三个总理任期。从现在状况看，莫迪代表的印人党呼声最高，但能否持续连任也并非全无悬念，终究，在印度前史上，除开国总理尼赫鲁外尚无其他领导人能成功连任三届总理。通货膨胀将是最大的阻止。印度食物价格飙涨，2023年中西红柿价格曾一度上涨450%，印度大米价格也同比上涨了约20%。虽然全球小麦期货价格下跌了超越20%，但曩昔几个月印度国内小麦价格却上涨了至少20%。印度现在小麦库存已降至7年来的最低水平。2023年8月，世界评级组织穆迪表明，虽然印度开展敏捷，但在曩昔的7-10年中，印度的预期添加现已放缓。印度的债款担负依然很重，债款担负才干较低。穆迪承认印度评级为Baa3，正告政治危险上升。这也是该组织最低的出资评级。

印度在全球制作业中确实具有一席之地，但开展半导体为代表的先进制作是更为巨大的方针。印度有必要答复一个问题：除了拜登政府的大力加持和本身的满满决心，在这场世纪大比拼中，印度终究有何优势？愈加重要的是，留给印度芯片的窗口期有限。电子世界瞬息万变，尤其是其时正是新一轮工业革命澎湃汹涌之际。AI改动资料科学范式，将加快量子、类脑等新式核算开展，深刻影响芯片工业。待到巨大的投入可以收效时，或许现已迟了。

图注：2020年全球各国工业商场份额

来历：ITIF汉密尔顿工业指数

作者简介

侯晓轩 国务院开展研讨中心世界技能经济研讨所研讨一室

研讨方向：科技战略、工业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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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丨郑实

研讨所简介

世界技能经济研讨所（IITE）树立于1985年11月，是隶属于国务院开展研讨中心的非营利性研讨组织，首要功能是研讨我国经济、科技社会开展中的严峻方针性、战略性、前瞻性问题，盯梢和剖析世界科技、经济开展态势，为中心和有关部委供给决议计划咨询服务。“全球技能地图”为世界技能经济研讨所官方微信账号，致力于向大众传递前沿技能资讯和科技立异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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